葛郎顿时朝程念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,道:“不错,咱们蔚阳甚为团结,哪能叫你外乡的欺负了?”
程念影面上覆着一层冷意。
她歪头道:“我认识你们县令。”
差吏愣了下,随即道:“那又如何?”
葛郎也叫:“正是!咱蔚阳风气清正,不畏强权。”
“走吧,先随我等回衙门。”
“好啊。”程念影轻声答应了。
反将差吏听得愣了下:“嗯,那走……”
程念影缓步往外走。
待走到门口时,她回头,漠然的目光从这一家五口身上慢慢扫了过去。
那葛郎忍不住缩了缩肩膀:“看什么?还吓唬我呢。”
程念影这回将自己的包袱又背上了,这才跟着差吏往县衙去。
待又踏进那道熟悉的门,却并未见到堂上审问的县令。
堂中显得空空。
差吏捏了捏手指头,笑道:“将她关起来。”
竟是连审也不审。
程念影明白了:“蔚阳无一陈年积案,便是这样来的?”
“你说什么?”
她只想做寻常的人。
但原来做寻常的人,也这样苦。
岑氏的渊源
蔚阳虽是个小县,但却有富庶之相。与外间不同的,是眼下程念影走过的路。
一脚深一脚浅,鼻间净是各种浓烈的气味。霉味、臭味……还有血的味道。
“先待着吧,县令大人何等公务繁忙,眼下还轮不上审你。”差吏拉开锁链,一间狭窄囚室映入了程念影的眼中。
“我听门口的差吏说,他们整日打盹儿,是因蔚阳治下极好,平日并无公务须忙碌。”
“你听?你听什么听,你上何处听去?”差吏嗤道。
另一个差吏拉了拉他的袖子:“她不是说自己认识县令吗?”
差吏短暂地哽了哽,但很快又用极低的声音道:“县令……县令亦是外乡人。”
他以为程念影听不见。
但程念影吃下去那颗药丸如今仍在起效,耳力是极好的。
原来殷恒在他们心中,也是外乡人。
可搓圆捏扁的外乡人?
程念影不由又想到了刚入城时,所见到的一片祥和景象。却是一点也不觉好了。
“别废话,进去。”差吏不满。
另一个又插了句嘴,笑道:“你生得美,实则说两句软和话,也就过去了……”
程念影不高兴。
她装着说软话的时候,也就丹朔郡王听过。
眼前的算什么东西?
差吏见自己都这样点拨了,程念影仍不张嘴,顿时骂了句:“什么木头。”跟着将人一把推进了门。
程念影踉跄进去,却并未跌坐在地。
差吏也粗心,未留意到这等细节,转身便走,一边议论着:“该向上头说一声吧?”
“得说,毕竟生得美,兴许别有他用。”
“哦,哦,献给那位……”“但那位什么出身,美人见得多了,个个都比她会来事吧。”
“也许正是见多了那会来事的,这木头才新鲜呢。”
“有理有理。”
他们笑着走远了。
这才是他们没有对程念影动手动脚的缘故。
因为他们上头还有人。
程念影抿着唇探出手去,手中攥的还是那支铜簪。
簪尖探入锁口,慢慢摸索、试探,只听极轻的一声“喀嚓”,牢门被推开了。
她踩着不平整的地面,迎着光亮处走去。
本来幽静的牢狱此时才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,程念影眸光一转,瞥见了数张紧贴住栏杆的面孔。
换别人早吓得惊叫出声了。
程念影却定定地看了起来。
那些面孔覆满脏污,形销骨立,瞪着微微突出的眼,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盯住了程念影。
那麻木的面容上终是透出一丝惊异。
这是他们第一回见到被押进来的人,一盏茶功夫不到,又自个儿往外走的。
程念影轻声问:“你们是谁?”
好版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