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觉得头发在动,贺加贝以为是虫子,瞬间惊起,结果发现是张弛用笔将她的头发往回拨。她的头发确实是长了点,也确实落到了他桌面上,但不至于要把界限划得这么清楚吧。贺加贝一把拢住,全都放到身前来,又把椅子往外挪,离他远远的,这下总不会占到他的地盘了。
张弛看着她恼怒的背影,面露尴尬。头发太细,一不留神就会夹在两张桌子的缝隙间。他应该直接提醒她的。
贺加贝生了一会儿闷气,又把椅子挪回去,面朝张弛趴着。她得看着他,看得他羞愧,看得他内疚,看得他无地自容。
张弛很难不察觉到自己正被瞪着,一开始还有些忐忑,时间长了,慢慢就习惯了,他脸皮渐厚,如今已经能淡定地做题了。
而贺加贝很快就忘了最初的目的。这个年龄的男生,只要不长痘,总能让人多看几眼,不巧,张弛就是这样。贺加贝发现他的眉毛虽然浓密,却很杂乱,尤其是眉尾。双眼皮褶略宽,睫毛却不够长,左眼下方有块芝麻大的咖色斑点,像她在笔记上做的重点记号。鼻梁不算直,嘴巴还有些干。五官单看都不出色,放在一起,勉强还行。
张弛忽然听见一声轻笑,余光扫过去,只见她咬着唇,脸颊飞红,双眼不知道看着哪里出神。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脸酸了,鼓了鼓腮帮子,但还是笑着的,可她忽然一抬眼,张弛被抓了现形,她的眼神立刻又戒备起来。
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,眼皮却直跳,后脖颈也热起来,一路烧到背上。
贺加贝见他没什么反应,马上又生气了。说生气也不准确,总之就是不痛快。她不痛快了,便要张弛也不痛快。于是伸手把他的书推歪,张弛果然立马看着她。
他有强迫症,课本必须按当天上课的顺序整齐摆在左上角,桌沿和书沿也必须对齐,不超出一分,也不缩进一毫;所有试卷先分学科,再分类型,最后用胶棒一份份粘好。最可怕的是打草稿,一定是从上往下再从左往右,甚至还标好题号,有一回贺加贝看到他订正,居然翻出做题时的草稿找错误。
张弛默默把书整理好,重新贴着桌角放齐,然后拾起笔继续做题。
题目还没看完,贺加贝又推了一下。这回比上回用力,书直接移了位置,一部分几乎悬空了。
张弛等了几秒,她没再动,这才把书挪回来。
刚放好,贺加贝就坐起来,这次双手来推。张弛早有准备,胳膊用力压住。她推不动,改从中间戳,张弛眼疾手快,直接把它们移到右边去。
贺加贝那时才十六岁,从小备受宠爱地长大,自带不受拘束和无忧无虑的天性,除了脸上偶尔冒出来的痘痘和永远写不完的试卷,几乎没什么操心的事。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只在乎自己开不开心。她这么肆无忌惮,就是想试探一个强迫症的底线在哪里。张弛虽然没说什么,可是直接把书移走,倒让贺加贝愧疚起来,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。
但道歉是不可能的。
于是她问:“你生气了?”语气是讨好的,神情是居高临下的。
张弛摇头,他知道贺加贝为什么这样,觉得自己没理由生气。
贺加贝更不痛快了。
晚上放学,父母照例来接她,一路说说笑笑。她不经意地回头,看到张弛远远地跟在后面,双手插在口袋里,长长的耳机线挂在身前。他一身黑,连书包都是黑的,从头到脚、从里到外都透着老气。贺加贝忽然明白了,原来她是看不惯他那副沉闷的样子,想要搅起些波澜来。
张弛其实没听歌,戴着耳机装装样子而已。这条路上不只有他和贺加贝,还有别的同学,耳机一戴,能免去不少交流的烦恼。夜晚很安静,贺加贝一家的笑谈声从前面飘来,隐约夹杂着“小老头”“同学”之类的字眼。张弛没听清,走过巷口时忽然想到,她说的不会是我吧?
到家放下书包,他正要往床上扑,又退回去站到桌边,伸手敲了敲桌面:“贺加贝,让一让。”念了两遍,始终感觉不对劲,名字的重音不知道落在哪个字上,于是换了种说法:“麻烦让一下。”这回是顺口了,就是太客气,估计她又不喜欢。张弛烦躁地薅了把头发,最后学着孟元正,用古怪的语调说:“贺加贝——让我进去吧——”这样更奇怪了!他没好意思说完。
张弛跳上床,双手双脚摊开,仰面盯着天花板。父母的电话准时到来,他心不在焉,嗯嗯啊啊地回答着,忽然很羡慕贺加贝。他翻了个身,脸埋在被子里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贺加贝和父母吐槽完,却被提醒不要欺负同学,天呐,哪有欺负别人,自己反而不痛快的!她思来想去,问题还是出在张弛身上,只要和他互不干涉,一定风平浪静。因此第二天上学时,她已经决定好,不打算和他成为朋友了,也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,连那微小的默契也不想要了。
到了课间,她趴在桌上,从胳膊与桌面的缝隙里看到张弛的衣角越来越近,便决定趁此刻表明自己的态度。她计算着时间,在他差不多该敲桌子时突然直起身,抢先压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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